导读：

自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欧洲的安全环境显著恶化，这一态势迫使欧洲各国更加迫切地向美国寻求安全保障，进而对欧洲追求真正意义上的战略自主构成了严峻挑战。针对这一复杂局势，我院赖雪仪副教授受邀，就《欧洲战略自主前景:依存中求平衡》这一题目，接受了《半月谈》2024年第九期杂志的采访。

她表示，欧盟在防务方面处于从属地位，北约防务对于整个欧盟来说不可或缺。欧洲需要在保持与美国合作的同时，努力发展自身的防务力量和安全能力，以实现真正的战略自主。

以下为原文转载：

欧洲战略自主前景观察(一)

防务自主:依存中求平衡

半月谈记者 马晓燕

“战略自主”概念借用自1994年《法国防务白皮书》，其核心含义是不能只依靠北约的保障以致陷入对北约的依赖。2013年“战略自主”出现在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领域，指狭义的领十安全和欧盟防务方面的“战略自主”。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上任后奉行“美国优先”更强烈激发了欧盟的战略自主意识，防务自主被列为优先事项。然而，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欧洲安全态势严峻，出于现实安全需求考虑，欧洲愈发依赖美国。这种情况下，欧洲防务自主的路要怎么走？

美在欧军事存在增强

从车事部署看，美国在乌克兰危机爆发后持续增加在欧洲尤其是北约东翼的兵力。

截至 2022年6月，美国向欧洲增派兵力2万多人，使美国在欧驻军达到约10万人，是近20年来的峰值。在波兰，美国新建一处永久性陆军司令部，以提高指挥和控制能力。在德国和意大利，美国在原有军事部署的基础上主要增强近程防空战斗能力在西班牙，美国将罗塔海军基地的驯逐舰数量由4艘增至6艘。在英国，美国将在拉肯希思皇家空军基地部署F-35战机中队。

美国持续加强与北约盟友的军事演习。2022年6月，美国第六舰队牵头，北约在波罗的海举行年度军演。2023年6月，由德国主导的“空中卫士 2023”空中军事演习在德国境内举行，美国是主要参与方：2024年1月，北约启动“坚定捍卫者 2024”跨大西洋军事演习，是北约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军演。从机制层面看，美欧在防务框架方面签署了一系列协议，为军事部署与防务合作提供制度保障。

2023年初，欧盟与北约签署合作联合宣言，首次将北约称为“集体防御和安全的基础”。2023年4月，欧洲防务局和美国国防部签署行政安排，便于双方开展全部职权范围内的实质性国防对话和具体活动。2023年12月，美国先后与北欧国家瑞典和芬兰签署防务合作协议以加强军事和安全领域合作。今年年初，美国还与丹麦达成一项允许美国把军队和装备部署在丹麦境内的防务协议。

愈发依赖美防务“保护伞"

乌克兰危机客观上导致欧盟与北约的战略互动得到强化，安全与防务关系不断深化。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欧洲研究中心副教授赖雪仪认为，欧洲国家愈加认识到北约防务对于整个欧盟来说不可或缺，欧盟在防务方面处于从属地位，甚至担心失去美国以及北约“保护伞”。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上任后奉行“美国优先”原则，强烈激发了欧盟的战略自主意识。但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在法德等欧洲主要大国的战略排序中，与美国的关系和跨大西洋关系始终排在第一位，跨大西洋关系依然是欧洲防御的核心。

从2022年底法国总统马克龙访美直到现在，欧洲开始强调自身的“战略自主在军事防务和安全领域并非针对美国"，不是要摆脱美国“闹独 立”，而是在北约架构之外傲加法，发展起欧盟内部的防务力量和安全能力，对美国领导的同盟体系构成辅助和支持。

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指出，欧洲的言论在很大程度上表明其对美国深刻而持续的依赖。

美欧防务合作分歧凸显

在加深防务合作关系的同时美欧间的矛盾冲突也在凸显。

首先，欧美在欧洲防务市场存在利益冲突。冷战结束后的几十年里，欧洲国防开支下降。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德国等欧洲国家的国防开支大幅增加。2022年，欧洲国家的军费开支达3450亿美元，比十年前高出30%。欧洲防务局2023年的防务预算甚至接近 4710 亿美元。

巨额军费“蛋糕”怎么切，关系到欧洲各国的实际利益。以法国为代表的欧盟成员国希望以欧洲防务产业一体化的形式来维护和发展自身防务产业，从而摆脱对美军火工业的依赖。但欧洲军火工业并非一个协调合作的实体，而是与各国政府和政治密切相关的、分散的个体各国军火公司制造能力有限，在资源整合、研发能力等方面都不及美国强大的军火工业。

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国雷神公司和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向欧洲出售了大量“标枪”反坦克导弹，波兰斯洛伐克、罗马尼亚、捷克等多国都向美国军火商购买过武器。从近两年欧洲国家与美国军工企业签署的订单规模来看，美国军火工业的规模及其技术对欧洲买家具有吸引力。

其次，特朗普奉行“美国优先原则，欧洲对美在防务保护方面的可靠性存疑。

特朗普此前关于“如果二次当选美国总统，打算让美国退出北约的表态激起欧洲的集体恐惧感。欧洲目前有一种言论，即是否应走出依赖美国的舒适区。毕竞将防务“外包”给美国并不可靠，美国的“保护伞"可能有“洞”。

此外，在依赖美国防务的同时欧洲对于国际安全危机背景下的适当自我防卫能力也有所诉求。比如在应对红海危机方面，欧盟并没有与美国保持队形。此前，欧盟明确表示不参与打击胡塞武装，不愿被拥绑到美国主导的“繁荣卫士”红海护航行动，以避免直接站到胡塞武装对立面。有欧盟官员坦言，不想加入美国牵头的护航联盟，是因为不想被美国控制。

战略依存，寻求平衡

可以看到，欧洲虽然倡导一体化进程，但各国在防务等现实层面的需求截然不同，“战略自主”对于欧洲各国的重要性也不尽相同。同时，在利益关系密切拥绑的防务事务上，美欧合作不乏分歧与矛盾。

专家认为，不宜将欧洲“战略自主”简单解读为"摆脱对美国的依赖”，欧洲的“战略自主”概念强调的是，欧洲要在跨大西洋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平等的位置，不被其他大国以及大国之间的博弈竞争所绑架。在“战略自主”和“倒向美国”中间，欧洲或许还存在一条“战略依存”道路。尤其是在全球秩序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欧洲的防务战略并非单一光谱。

《半月谈》

文章来源：《半月谈》